春晚这事
谷与麦
很不幸,家里出了个“春晚狂”。
(资料图)
电视上凡播放与春晚有关的节目,他盯着那电视画框,眼睛从来不会眨一下。犯狂严重时,就干脆倒在地上,耍泼,跟抽了风似的。
这不,一家人吃完饭刚把电视打开,央视“直通春晚”的节目又来挑逗他了。见电视上一群男女伴随摇滚音乐狂舞,他赶紧放下碗筷,也马上撅着个小屁股,跟着扭动起来。
“难看死了……”为打消他一直闹着要上春晚的念头,妻子故意打击他说。
谁知,他根本不吃这一套,一副洋洋得意而又特别自信的样子,跟着节目一直坚持“表演”到最后。
跳完了,一身汗臭,竟还拽着他妈妈的脖子嚷:“我要上春晚!我就是要上春晚!”闹得人颇为心烦。
妻子忍无可忍,只好生气地对他说:“不好好上幼儿园,休想上春晚!”
不料,这孩子竟像着了魔似的,号啕大哭。
为安抚好他,我们常常会被他折腾到半夜,直到该睡觉了,他还不消停,有时连说梦话都在叫嚷“我要上春晚”。
说实话,就这小子现有的那点才艺,莫说上春晚,去陪几个老太太练坝坝舞,估计人家都嫌他跟不上趟,揪心。
对他明说了吧,又怕挫伤他从小热爱表演(更多时候属于“表现”)的积极性;不说吧,可真要帮他去圆那个春晚梦,又的确让我们夫妻俩犯难。
因为像我们这种背景的家庭,能带着孩子去春晚现场走一趟,恐怕比登天还难。据说,春晚那些人,个个是才艺精英、人中龙凤,走路一律鼻孔朝上。
不过,闲暇时,我倒是认认真真琢磨了几期与春晚有关的选拔节目,发现众里挑一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,非特长表演或过硬的才艺功夫,要想蒙混过关根本不可能。
我这小子,五岁,年幼,出生时,又不比汉高祖刘邦降世,母胎有祥龙附体,他就一普通百姓。更可怜的是,他就只会唱几首幼儿园老师教的儿歌,另加会背几首唐诗而已。
妻子说,他唱那几首儿歌还五音不全呢……
得承认,这与我们对他的熏陶不够有关。就拿我来说吧,小时生活在乡下,智商低、人敦厚,也从没上过什么幼儿园。在电视音乐大为流行的今天,不怕你们笑话,我连周杰伦的《双节棍》歌词还唱不全呢。
而妻子呢,基本上就只会哼“红梅花儿开,朵朵迎春来……”
我们俩属一个“土八路”遇到一个“祥林嫂”,凑合着过日子的那种。如果有人安排我们现在就离婚,保不准谁都会暗自高兴得要蹦起来——因为这么多年,我们实在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值得骄傲的。
婚姻对于我们其实很简单,就是先得保障吃饭。吃饱了饭,的确没事干了,才考虑能否打一下麻将。
我们俩也很少在人前同时露面。“关键是拿不出手呀!”妻子时常笑眯眯的安慰我说。
我也经常嘻皮笑脸的“挖苦”她:“就是!说别人呢,我也是拿不出手呀!”所以,我们俩就更不敢像别的夫妻那样手挽着手在大街上走。
我们就只好这样将就着过吧,有时觉得总比那些“假”夫妻要强。时间久了,居然还更舍不下对方了。
话有些扯远了,还是继续说春晚吧。
其实,年年春晚,都是由那些大牌执导。我有时不禁私下想,某个大牌即便是愿意对底层倾斜一下,拿出一点同情心,可好运也不一定会降临到我家。况且,如此大的大牌,也更不会为了“体恤”一个看起来不大起眼的孩子,去把一台众望所归的春晚搞砸,以致把全国观众都得罪了。
故而,我只好坚定一个信心: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那岂不是等于害了孩子,不如趁早断了他的念想。
正这么想着的时候,运气就来了。
那天晚上,我和几个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去街头喝夜啤,遇到一个专为客人献唱的歌女。朋友中,有富有者,豪横地把一叠钱砸在桌子上,冲那妹子说:“如果要唱,就唱到天亮!”结果,吓得妹子连忙推辞,提着一把吉他就往别处跑了。
这事给了我极大的启发。
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,我让儿子天天看我为他翻录的春晚节目,有时一天甚至想着法子迫使他看上好几遍。这招果然凑效,还不到一周的时间,他就厌倦了,再没提“我要上春晚”的事。
兵书上说,这叫“将计就计”。而心理专家的解释是,利用人的“逆反心理”,因势利导。
后来,我还做了一个梦,梦见我儿子站在金碧辉煌的演出大厅,对着镜头,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向全国观众问好:“祝大家春节快乐、新年吉祥!再过10秒,就是2037年了,新年的钟声……”云云。
紧接着,我又梦见,他好像是站在一个煤窑的洞口,低着头,正一车一车把煤往外送,额头上流着好多的汗,在太阳的炙烤下,他一脸黢黑……
当从梦里醒来,我百思不得其解。
打量着正躺在我身旁酣睡的儿子,联想到他今后的人生,我不由得陡生感伤,一时竟禁不住泪雨涟涟……
(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)
编辑:罗雨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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